省队的训练比市队要更加专业, 强度也更大。
训练的时候，刘平的注意力在季柯身上多停了一会儿，他怕季柯跟不上。
但等训练开始，他发现自己想多了, 季柯真的非常能吃苦, 一些被选进中国游泳队的运动都叫苦的训练, 他做起来却是一声都不吭。
渐渐地, 刘平也就不再可以关注季柯，随他去了。
同样关注季柯的还有同队的运动员。
少年人总是喜欢争强好胜, 队里空降来了一个联赛的冠军, 谁心里都一样, 多少有点不服。
每完成一次训练, 大家就会把目光往季柯那儿瞟，想看他做完训练以后是什么状态, 是喘不上来气还是直接累瘫在地上。
事实证明, 他们的如意算盘落空了。
联赛前的三个月, 季柯早已经习惯了高强度的训练, 现在做的这些他都不在话下。
训练完确实会喘，但呼吸急促是所有运动员都会的，他甚至还比其他人呼吸更平稳一点, 累瘫在地上更是不可能。
一个上午训练完，大家对季柯亲近了不少。
虽然说一开始也没多讨厌他，知道他实力不弱，但真的一起训练过了, 才知道他是真的不怕辛苦。
运动员不怕辛苦, 是最吸引同行的一个品质。
午休的时间长了不少, 给了运动员睡午觉的时间。
李佳洋和宋庚打包了饭回去吃, 为了能在宿舍洗澡。
季柯跟他们一个宿舍，就少数服从多数，也打包了饭带回去吃。
李佳洋他们俩抢着洗澡，季柯已经在公共浴室洗过了，就在自己的座位上吃饭。
他一边吃一边拿出手机来看，还没打开新闻软件，就见屏幕上方弹出了消息。
是省游泳队少年组的群。
这个年代触屏手机刚刚盛行，大家也都是用□□比较多，群聊也是在□□上面。
打开□□一看，群已经被全体禁言了，只有负责人顶着群主的头衔大发雷霆。
负责人先是发了一段视频，是季柯拍的宋景召挑衅准备动手的视频，然后就是一条又一条的怒骂。
【徐老师：这是怎么回事？这是哪个教练带的学生？嘴这么脏，话还没学会说是吗？】
【徐老师：队里严禁打架滋事，规矩都背到哪儿去了？非得让你们抄个几百遍队规才能记得住是吗？】
【徐老师：视频里出现的学生，现在立刻马上！到我办公室来，包括他们的教练！】
【徐老师：给你们二十分钟，二十分钟过不了，我不管你们是运动员还是教练，统统给我滚蛋！】
先进去洗澡的是李佳洋，季柯看完消息，等着洗澡的宋庚也看了。
他转头，一脸惊讶地看着季柯，“这视频是你录的？”
“是。”
“卧槽，你啥时候录的？”宋庚又看了看消息，再抬起头，脸上地表情多了些埋怨，“不是，你干嘛发给徐老师啊，现在整的咱们都得挨罚。”
“我们为什么要挨罚？”季柯说：“视频拍的很清楚，是宋景召要动手，我们一直再道歉退让。”
“哎呀没用的。”宋庚有些烦躁的挠了挠头发，“我跟你说一般出现情况，所有涉及人员都要挨罚，老师才管你是闹事的还是被闹事的，他们根本不会在意，他们一定会全部都罚的。”
“而且宋景召确实是个傻逼，可他也是真的牛逼，教练们都会偏袒他的。”
季柯沉吟了一声，说：“其实不一定的，如果是打架斗殴，双方都动手，你说的这种情况是会发生的。但我们并没有动起来手，是宋景召单方面挑衅，老师应该不会这么不明事理。”
“从老师在群里问的第一句话就能看出来，他对宋景召更加反感，不像是那种不讲理一刀切的人。”
宋庚烦躁的咂了下嘴，没有说话，低下头飞快的刷着手机。
季柯看了他一会儿，也没再解释，开始换衣服。
李佳洋洗好澡出来了，宋庚语气不怎么好的跟他说：“看群，赶紧穿衣服，去徐老师办公室了。”
李佳洋擦头发的手一顿，“徐老师？为啥要去徐老师办公室？”
“看群啊！”
李佳洋被他吼得有点懵，下意识去看季柯，季柯抱歉一笑。
李佳洋拿起手机看了一下群，脸上的表情也开始变得不太好了，“啊这……我们是要去挨罚么？”
季柯抱歉地说：“其实我觉得是不会挨罚的，视频里发生的事跟打架斗殴性质不一样，我大概知道怎么应对，嗯……不用担心的。”
“我就奇了怪了，你为什么一定要把这件事闹大呢？”宋庚抬起头看他，“宋景召是很傻逼，很气人，但他有没有对你动手，你听他逼逼两句就算了呗，为什么一定要录视频，还发给徐老师。”
“就……现在你弄得我们好心帮你也要受罚，早知道就不管你让你挨打算了。”
宿舍里的气氛一下子变得尴尬，李佳洋忙出来打哈哈，“哎呀哎呀，别生气嘛，咱们也不一定挨罚呀。”
“徐老师说二十分钟就得到，咱们快，赶紧，小心去晚了本来不用挨罚也要被罚了。”
李佳洋三下两下穿好衣服，拉着不太情愿的宋庚出了宿舍门。
季柯跟在最后。
徐老师的办公室离运动员宿舍楼不远，三人不到五分钟就走到了。
他们到的时候，高国伟跟三个教练也才过来。
三个教练分别是季柯三人的教练刘平，高国伟的教练郑思明，以及宋景召的教练张军。
他们几个除了高国伟，其他人看着季柯脸上也多多少少露出了些不悦的表情。
尤其是张军，用一种近乎仇恨的目光看着他。
七个人前前后后的走进办公室，徐老师正在大口大口的喝着菊花茶。
看他们进来，徐老师轻轻哼了一声，让三个教练坐下，四个运动员站着，然后继续等喝茶。
规定的二十分钟到了，徐老师抬起眼看了一眼办公室里的人，还是七个人，视频里挑事的主角还没来。
徐老师看起来不太好，猛地又灌了一大口菊花茶，才拍桌子站起来，“宋景召呢？！怎么还没过来！”
张军见状，立马站起来说：“徐老师稍等一下，宋景召去外面吃饭了，马上就回来了，我再打电话催催他。”
“去外面吃饭？！”徐老师直接开吼：“他知不是道他是干什么的？运动员控制饮食有多重要他不知道吗？啊？他不知道你也不知道？你这个教练怎么当的？基地的食堂放不下他了是不是？”
“是是是。”张军赔着笑，擦了擦额角渗出来的冷汗。
徐老师却更生气了，“你还是？基地的食堂放不下他，要不要我专门拉个赞助给他开个食堂啊？！”
张军忙又改口，“不是不是不是，我给他打过电话了，他马上就过来，马上就过来。”
“告诉他，我再给他五分钟，五分钟过不来他就收拾东西滚蛋！”
张军又应了几声，举着手机去走廊打电话去了。
办公室里的几人面面相觑，宋庚的脸色明显好了很多，还给季柯抛了个眼神。
等待宋景召的期间，徐老师又喝了一大杯菊花茶，才勉强把火气降下去。
然而七分钟过去了，宋景召还是没出现，徐老师好不容易平复下去的怒火又起来了。
他重重地将被子放在桌子上，背着手从办公桌里绕出来，在季柯四人跟前走了一圈，然后指着他们说：“你们这些小伙子，一点都不知道让我省心！大中午的我还得为了纪律问题把你们叫过来，你们对得起我每年给你们争取那么多福利吗？”
其他三人还没反应过来，季柯就先认真的九十度鞠躬，“对不起老师，我们太不懂事了，给您带来了麻烦，对不起！”
练体育的孩子总是要比普通的学生更冲动一些，脾气也大，徐老师还没见过认错态度这么良好的小孩，被他一躬鞠的下意识后退一步，还有些懵。
季柯趁着他反应过来，又说：“这件事情不单单是宋景召的责任，我们几个都有错。不管宋景召怎么侮辱谩骂我，我都不应该在食堂跟他起冲突的，这样的影响真的非常不好。”
“但是老师，这是我的错，他们三个也是怕我被宋景召打才出来维护的，他们没有跟着一起骂人，更没有动手，他们甚至一直在说好话。”
“我愿意接受一切惩罚，真的，您不管给出怎样的惩罚措施我都觉得是应该的，但是徐老师您是一个赏罚分明的人，无辜的人不应该受牵连，他们三个只是为了防止今天的事情闹大才出来拦着的，您能不能不罚他们？”
徐老师被眼前的小孩说的一愣一愣的。
先是为他良好的认错态度而惊讶，又是为他的夸赞而飘然。
他确实是一个赏罚分明的人，所以他并不打算对除了宋景召以外的人进行处罚，叫他们一起过来只是警告而已。
看着季柯真诚的眼神，徐老师清了清嗓子，又绕回了办公桌，“啊，你们这个认错态度很好啊，我也没打算罚你们，叫你们过来就是想跟你们念叨几句。”
“省队不比其他地方，咱们每一场比赛都是要上电视的，很多媒体会看着我们，我们要是真闹出什么打架斗殴的事，会被无限放大，特别不好看。”
“所以我要把你们叫过来，是跟你们强调，纪律很重要。”
季柯忙点头应和，“老师您说得对，我们身为省队的一员，整体与个人是分不开的，只有省队好了，我们才能好。”
“我就是习惯做事留证据，所以在宋景召要动手的时候下意识就拿出手机来拍视频了。”
“刚从食堂出来那会儿有人跟我说，宋景召欺负同学不是一次两次了，我拍了视频，就应该把视频曝光在网上，让他滚出省队。”
“但是我就想，我如果曝光了宋景召，那宋景召的名字一旦上了社会新闻，必定也连着我们省队，对我们还是有影响，所以我放弃了这个提议，把这个视频发给了您。”
“虽然今天是我第一天进入省队这个大家庭，但是之前在市队的时候我就听我教练说过，负责省游泳队的徐老师是个特别明事理的人。”
“他说我们这个年龄的人，在省队难免会跟队友发生一些摩擦，如果感觉到受了委屈，就来找徐老师就好了，他还说徐老师您对谁都一视同仁，处理事情特别公平。”
“我记着教练的话，所以视频发到了您这儿。果然，您是个明事理的人。”
徐老师听着季柯的话，边听边忍不住点头。
听他说完了，徐老师端起茶杯小嘬了一口，看起来好像只是喝茶，但是仔细看就能发现，他的嘴角在微微发抖，明显是在抑制笑意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