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8章 第 18 章(1 / 2)

“三姐,你们村附近那个庄子在哪里,你能带我去吗?我们现在就去!”

妇人急切地拉着她道。

陈三嫂奇怪地看了她一眼:

“我难得回来一趟,今天肯定要在娘家歇一晚再走。你去我们那边的庄子干啥?”

妇人却是不肯说,只道让她走的时候带她一起。

陈三嫂子一头雾水,等那妇人走开了,这才压低了声音问同桌的人:

“那不是村头的二妹吗,我记得她嫁到南边了,家里还挺好的呢,怎么成这样了?看起来神神叨叨的。”

那妇人叫陈二妹,原本是村里的一枝花,十来年前嫁到了南郊的一个村子。

和东边相比,南边的土地肥沃,收成比他们这里高很多,算是整个郡郊最富裕的地方。而二妹的夫家还有五十亩地,叫只能佃田为生的村里人羡慕不已。

正因为如此,好几年没回来的陈三嫂子才奇怪。

按说,二妹夫家里的日子还挺好过的,今天见着却穿着一件满是补丁的衣服,脸色也蜡黄人瘦得只剩一包骨头,和几年前见她时完全是两个人。

旁人也压低了声音答道:

“还不是那印子钱害的。你没听说吗,他们城南好多人借了印子钱还不上,都被迫卖身为奴了。二妹一家三口,要是再还不上钱,也只能全家卖身了。这次她就是为此回来借钱的。可现在这年月,谁有钱借给她啊……”

听到这话,陈三嫂吓了一跳。

她是听说过城南那些卖身为奴的人有多惨的,一天只能吃两顿饭,却得没日没夜地干活,稍微动作慢了点,庄头的鞭子就落在身上了。

家里的女眷,稍微年轻有点姿色就卖到青楼去,就算是长得好看点的小男孩也会被卖去当小倌儿,没几年就被磋磨死了。

“怎么借这么多钱?而且她家不是有地吗?”

“听说是突然遭了匪灾,家里的壮劳力都受了伤,必须拿钱医,地典出去也不够,就只能借印子钱,这利滚利的,就全家都只能卖身为奴了!”

陈三嫂叹了口气:“这真是太倒霉了。”

都不是因为家里人不成器,而是因为那些天杀的山匪。

“你说她去庄子是不是想去找那个王爷借钱?”

陈三嫂摇了摇头:

“谁知道呢,王爷虽说好心,却也不是冤大头。”

第二天一大早,陈二妹天还没亮就在陈三嫂娘家门口等着了。

一路上,她跟个木头桩子一样不说话,直到到了地方,陈三嫂才终于知道她是来做什么的。

大半个月过去,先前他们佃地的地方已经大变样,外围全部围上了两米高的木栅栏,走近了根本看不见里头的景象,只听到里面叮当作响,似乎在建房子。

庄子前后各有一个门,全部兵丁把守着,这些兵丁共有十几个,又高又壮,穿着藤甲,腰上别着大刀,看起来威风极了。

除了这些站在门口的,还有一队二十人的队伍,手里拿着长刀,不断地绕着栅栏外巡逻,让人根本不敢靠近。

陈二妹也有些害怕,但不知道想到了什么,还是捏着拳头,勇敢地走了上去。

“军营重地,闲人免进!”

站在最外头的两个兵丁严厉地喝道。

陈二妹大声道:

“我找王爷!我有很重要的事找王爷!”

兵丁冷漠地把她推开:

“我家郡王岂是随便什么人可以见的!快走快走!不然我等就不客气了!”

陈二妹哪里肯走,当场就跪下来磕头:

“大爷,求求你们,让我见王爷一面,我就见一面!求你们让我进去!”

兵丁们很烦恼,郡王金尊玉贵,怎么可能随便什么人说见就见。别说一个民妇,就算是他们的上官,也不是随便就能见到郡王的。

虽然这民妇瘦骨嶙峋的有些可怜,但他们是绝不可能放她进去的。只能虎着脸拔出刀来,喝骂道:

“再不走,就别怪军爷的刀子不认人!”

看着雪亮的刀尖,陈二妹吓得心颤,但她没有办法,这已经是他们家最后的生路。

她横下心来,哭喊着说了实话:

“军爷们开恩,民妇要见王爷是有天大的冤情!”

兵丁们还是不肯轻易放行,只冷漠道:

“伸冤找县官,要不然就找你们郡守,咱们郡王可不管审案!”

一个兵丁长官模样的,在一旁看着这出闹剧,此时出声呵斥道:

“跟她废话什么,直接轰走!”

“是!”

两个兵丁立刻出列,拽着陈二妹的胳膊就要拖她走。

陈二妹彻底慌了,不得不说出全部的实话:

“军爷开恩,民妇要告的是郡守的小舅子,他强行放印子钱,草菅人命!求军爷让我见见王爷!求求你们了!

“要是见不到王爷,民妇一家都会被强行充奴,民妇的女儿也会被卖到青楼!她还那么小,她活不下去的,求军爷们行行好!”

说着,她就使劲磕头。没几下,额头上就出了血,顺着额头流下来。

外头人只知道放印子钱,收走他们土地的人背景很强大,却不知道背后主使者是谁。

直到他们村的秀才公家中那不成器的儿子被人引去赌,借了印子钱,被强行收走了家中祖传下来的一百亩地,秀才公顺藤摸瓜才知道背后的东家是郡守的小舅子。

他一纸诉状将人告到了郡守府,说放印子钱是违法的,要求郡守秉公处理,归还他家田地。却没想到,那秀才回去的当晚家里就进了强人,秀才公被人捅了三刀,当场毙命。

打那以后,他们村的人才知道,原来所谓的匪徒,恐怕也是郡守小舅子的爪牙,只为让他们不得不从他手中贷印子钱。

对方的背景如此可怕,他们原本只能认命的。

可现在,王爷的出现让她看到了新的希望,哪怕有一丝机会,她也要拼命一试!

如果她成功了,她十岁的女儿便不会再被卖入青楼。他们全家都可以重获自由!

当兵的大多数贫苦出身,见这妇人一张黄瘦得眼睛都凹下去的脸上,又是血又是泪,还有泥土混合在一起,看着惨不忍睹,便都有些不忍。

连先前不耐烦的兵丁长官也看不下去了。

“大嫂子,我实话告诉你吧,郡王不在营内。你要见他,只能去城里的郡王府碰碰运气。”

营地还在修建中,还有匪寨那边也要修路和修整,还有东郊荒原的临时营地要视察,郡王日理万机,怎么可能一直在这里守着。

这边现在都是由三营的林乐庆指挥使负责,郡王偶尔才过来视察。

陈二妹顿时就傻了。

“怎么会不在,不是说王爷就在这里的吗?”

“这里就是个别庄,又还在修建,郡王那么忙,守在这里做什么。”

这话让陈二妹彻底放弃,谢过他们后,站起来摇摇晃晃往外走:

“好,那我去城里找王爷!”

说着,她也不顾自己已经大半天没吃饭,刚才磕头磕得头晕眼花,立刻往城里赶。

她走后,黄杏村几个看热闹的议论纷纷。

对于平日没什么消遣的村民们来说,这自然又是一个大新闻,这事很快就传得满村皆知了。

也包括村里住着的刘地主。

这地主家里有上千亩地,在附近村子都是数得着的大人物,可在整个郡城却不值得一提。

在听家里学嘴的长工说了这事后,他顿时觉得这是自己结交大人物的机会。

“快去把马牵来,老爷我要进城!”

*

离郡守府只有一条街,郡城最繁华的地方,坐落着一座十分气派的宅院,门上写着庞宅。

这里正是郡守小舅子庞芝元的住处。

他原也是个外来户,但他姐姐是郡守的宠妾,跟着郡守来肃城后,便摇身一变成了这里的大人物了。

本地不管乡绅还是官员,都得敬着他,叫他一声方老爷。

此时,他正躺在温暖的屋子里,享受着美貌婢女捏肩锤腿。

突然外头门房跑进来禀报:

“老爷,外头有个姓刘的地主求见您,说是有人要向郡王状告您,他怕您吃亏,特来跟您报个信!”

庞芝元心中一紧,顿时蹭地一下从榻上弹起来:

“快请进来!”

很快,他就从刘地主口中得知了事情的来龙去脉,顿时松了口气。

看来那妇人还没来得及找到郡王。

虽然不知道郡王到底会不会管这闲事,可闹出来到底是桩麻烦。

这些刁民竟敢在背后如此害他!

庞芝元心头恼恨极了,恶狠狠道:

“来人!去郡王府外守着,把那贼妇人给我抓回来,拔了她的舌头,吊在南郊的庄子门口,让那些贱奴们好好看看,乱说话的下场他们承不承担得起!”

“对了,还有她那个女儿,她不是怕她女儿被卖到妓院么,老子偏就要把她卖到最下等的窑子里去!”

一群打手立刻气势汹汹地领命而去。

庞芝元犹觉得不解气,一把将手头上好的瓷器砸个粉碎:

“刁民!老子要让那贱妇求生不得求死不能!”

*

东郊的庄子离郡城只有十里地,但陈二妹对东郊人生地不熟根本不认识路,又全凭一双腿,进城便难免要费些功夫。

她又累又饿,还头晕,足足花了两个多时辰,一路问人,才终于在偌大的郡城里找到了郡王府。

看着那气派的府邸,她擦了擦头上冒出来的虚汗,脸上露出了一丝喜意。

终于到郡王府了,希望能顺利见到王爷,希望王爷能救她和家人!

她心中默默祈祷着,朝郡王府走去。

正在此时,在郡王府外徘徊的几个家丁模样的男人看到了她,其中一个大喝一声:

“就是那妇人,快抓住她!”

说完,其余几人顿时气势汹汹地朝她跑来。

陈二妹本能地觉得危险,拔腿就跑。可她本就身体瘦弱又十分疲惫,哪里跑得过这些精壮汉子。没一会儿,就被他们追上了。

其中一人揪住她的头发,狠狠在她脸上扇了两巴掌,叫骂道:

“他|妈的还敢跑!贱|人!”

陈二妹顿时嘴里一片腥甜,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愤怒道:

“你们是谁,当街打人还有没有王法了!”

脸上顿时又挨了一巴掌,打人的家丁冷笑道:

“王法?咱们庞老爷就是王法!把这贱妇带回南郊庄子上去!”

听到这话,陈二妹顿时明白了来人的身份,恐惧极了。

姓庞,在郡城如此嚣张,除了郡守的小舅子没别人了。

她原先不敢跟人说自己的打算就是怕提早泄露出去,被庞老爷发现打击报复。

可怕什么来什么,现在她还没见到王爷,庞老爷的人就找来了。

“放开我!放开我!救命啊!”

“王爷救命!王爷救命!”

她奋力挣扎哭喊着,希望引起百丈外那威严的郡王府的注意。

可隔着这么远的距离,连人都看不清,更何况听到喊声呢。

那带头的家丁听她这样叫喊,立刻道:

“塞住她的嘴,绑起来,免得惹麻烦。”

他们绑人那是轻车熟路,早就带齐了家伙事。

话落,一个家丁就拿出一块破布一揉,塞进了她的嘴里,另外两个则娴熟地用绳子将她两只手反剪在背后绑起来。

陈二妹被人推搡拖拽着往前走。

她使出了吃奶的力气挣扎想往回走,脖子挣得通红,嘴里发出野兽般的嘶吼。

那一双凹陷下去的眼睛看着远处的郡王府,满是绝望不甘。

明明郡王府就在眼前了,王爷就在那府里啊!她全家获救的希望,就在那府里!

可不管她怎么努力,也不过是蚍蜉撼树,根本挣不过几个壮汉,只能被越拖越远。

正在她要被拖上马车的时候,街道转角处来了一队骑马的人,转眼间就走到了几步之外。

这些人个个骑着高高的大马,穿着甲,腰上别着刀,十分有气势。

而为首那位骑着最骏的一匹白马,穿着褐红色箭袖劲装,上臂套着皮甲护具,身上是做工精良的银色锁子甲。他看着年轻,一张脸也生得俊秀,整个人却犹如一柄出鞘的宝刀一样散发着锋锐的气势,让人觉得直视便是不敬。

他看着被绑起来的陈二妹,远山如黛般的修眉微微一敛,沉声道:

“去问问,那里怎么回事。”

“是!”

一个骑马的军爷顿时策马而来,问他们这边到底是在干什么。

刚才凶神恶煞的家丁顿时换了副嘴脸,讨好地笑着道:

“回军爷的话,抓一个逃奴,不敢扰了郡王府的清净,我们马上就走!马上就走!”

陈二妹呜呜地叫着试图发出声音,她想告诉他们,她不是逃奴。她殷切地望着不远处那位骑马的年轻人,他是如此高高在上,让她再次看到了希望。

她多希望那是一位好心人,可以把她从这些人手中救出,如此她就有希望跑到郡王府前求见王爷。

那家丁回完话,立刻把陈二妹往马车上拖。

陈二妹顿时绝望极了,她奋力挣扎想挣脱家丁们的魔爪。

她知道,这次她要是被抓到,绝对会面临庞老爷最可怕的报复,她和她的家人,将会死无葬身之地!

正在此时,耳边传来一道清润低沉的声音:

“等等。”

“把那妇人松开,我有话要问。”

抓人的家丁赶紧道: